《禾戏剧·大师之夜》舞者日记丨张娅姝：保持脆弱，浪里打滚
更新时间：2025-09-25 19:48 浏览量：5
《-16》是《大师之夜》开排的第一个剧目，在那三个礼拜里我经历了生病、受伤，很多波折，那个过程里我无数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：我为什么要来做这件事？这件事发生在十年前我还年轻的时候不好吗？为什么会发生在现在？我是跳不了了吗？我还能跳吗？
然后当这个作品对身体的要求一次次到达我的极限，我把一关又一关过去之后，我才发现，人在精疲力尽时迸发出来的生命力是非常惊人的，我甚至可以开始忘记我体力上的缺口——事后我才知道，正是这个“缺口”帮助了我，带给我能量，我一边心里想着“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”，一边还和大家在一起，还在使劲儿地冲出来、喊出来、跳出来。
跳到最后，大家都浑身湿透，然后你还在其中，跟大家站在一起。
我们这伙人太卷了。
真的，我们这伙人，太卷了。
不管是大龄的、或者刚刚从学校毕业的、或者是已经非常有名的舞者，我们选择在一起跳舞，就已经是把一堵墙给打掉了。对，站在这个《大师之夜》的舞台上的我们是一样的，所以互相去相互靠拢。这个过程里，（每个人）就都没有头衔了、没有代表作了，什么都没有。你站在这里，就只是一个演员、只是一个人。
《-16》有一段“椅子”的戏，跳到后半程真的可以用声嘶力竭来形容，我跳到简直“房倒屋塌”了，但是这个作品恰恰又是可以用这种方式去演绎的，“失控”也是这个作品需要的一种特质。在那个时刻，我竟然感到了一种爽感，房倒屋塌的爽感。谢幕前的最后一段也有类似的感觉，就是——老娘跳完了！我们跳完了！我完全就在那里进行着“胜利者的狂欢”。
旁人看到我们好像以为我们会被年轻人“卷到沙滩”上了对吧，但是不好意思，我们还在浪里打滚。
你知道人到了一定了年龄，身体机能上或者心理上觉得累了、疲惫了，这是一个没有办法去隐藏的东西吗？或者说，是我不想去否认和忽视“我会累”这个现实了。
我现在非常害怕身边有人跟我说——“你最强了！”“你没问题的。”我一路走来都是被这样说的。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这种评价和期待裹挟着，自己都会觉得“你凭什么要喊疼？”“你为什么要把痛说出来？你可是最强大的那个……”慢慢地你就陷入到这个陷阱里去了。但是其实，你并不是不脆弱。
你可以脆弱，甚至，你现在要竭尽全力保护你的脆弱。
《I wonder》（《I wonder where the dreams I don’t remember go》的简称，后文皆写作此）的排练就是给我带来了极大恐惧感的事情。
第一次看这个作品的视频的时候，我就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，太吓人了，但是后来想想这还是一个挺有趣的作品，作为演员有机会去尝试和演绎，当然是没办法抗拒的。
第一天排练的时候，心态上我觉得还是好玩的，因为那种克服重力的排演方式跟攀岩有点像，我觉得是很有乐趣的。但真正进入作品创排的时候，你发现除了“好玩”，还要配合舞台空间的折叠变化，而且灯光暗下来之后周围全是黑的，在这种综合状况下人要再倒吊下来，这种“高空作业”的心理负担非常大。
倒吊在舞台上空的板子上，还在假装是“坐”在椅子上的时候最恐惧。男孩子的腿比较长，挂住的时候能够实心地踩在板上借力，但女孩的腿可能稍微短一点，没有办法这样踩，我们就只能靠两个脚趾头顶住墙来找固定的力，所有的重心都在胯部和这两个脚趾头上面……
人真的吊在上面的时候，我连问出“张娅姝，你可以吗？”这句话都来不及，因为没有退路，我已经挂上去了，你没有办法问自己行不行，害不害怕，你只能告诉自己——坚持，哪怕是只靠两个脚趾头也不能松，那就是我那一刻的“救命稻草”，一定不能松。
但我不会再掩饰自己的害怕了，我就大声说出来：“我有点害怕，我可能今天有点累，我真的很疼，我可能坚持不了了……”对，我学会表达出来了。这种表达的本质实际上是不再排斥全部的自己。
有好几次，累到不行的时候，我会和黎星“哭诉”，他就会马上反过来问我一句：“那你今天快乐吗？”我一想，是啊，我很快乐。这是最简单还也是最有力量的回答。
在我还在读中专时，就看到过《-16》这个作品，一直以来它在我心里都是一个神级的存在。小时候不懂，只是觉得这个作品好有劲儿，现在自己真的参与其中去跳了，才更能体会到它经得起时间推敲的经典。
所有经典的当代舞作品，都会在不同的时间里，不断带给舞者和观众新的启发和引领。
《-16》里有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力。谢幕的时候大家会看到，大幕升起、降下非常多次，每当你觉得这一次就已经结束观众应该离场了的时候，大幕又升起来了，演员还在跳，然后大幕又降下，再升起，来演员还在跳。没有结束。
这件事给我的冲击很大，每一次我觉得“好像跳不动”了，但是我还在跳。
《-16》是一个计数的过程，从正数到零再到负数，我个人的理解是——数字其实并不能代表什么，重复可以是很满，也可以是什么都没有。重要的是，你一直在动，你没有停下来。
以前我总会想，我要跳到80岁，我要一直跳下去。但现在随着年龄增长，身体一点点变化，我会重新去考量“一直跳下去”的可能，我会逼着自己去找答案——当我的身体逐渐老化、体力逐渐降低的时候，我应该怎么跳舞？放弃不是唯一的方法，对吧？如果你还想做这件事情，那你就主动去想办法，找答案。
舞蹈是一件非常宽的事情，边界几乎是看不见的，特别是发生在剧场里的时候，是有无数的可能性的。我们要考虑的只不过是怎么去为一个作品找到最适合它表达的方式。
生命的底色也许是悲观的，但在其中，一定还可以找到新的发光点。在受到挫败的地方创造出来的东西，即使终有结束的那一刻，也一定是非常非常美好的。
《I wonder》里有一段我的独舞，讲的是当我进入一个空间，我会想说——如果这个空间能翻过来得多有趣。结果一睁开眼睛，它真的就翻过来了。我就想，这是真的吗？还是我在做梦？不管是什么了，就继续走下去吧。椅子都到墙上了，那我就爬上去看看，会发生什么。
《禾戏剧·大师之夜》
2025年10月24-25日（周五-周六）
广州大剧院 歌剧厅
票价：180 280 380 480 680 880
*本场演出开放乐池(因个人身高差异，乐池及A区1、2排座椅无阶梯，二、三楼前排有栏杆，各楼层部分靠边靠后区域/位置可能会产生一定的视觉受限影响(含字幕)，如有介意请谨慎选购。）
演出时长：约110分钟
（含两个中场休息，各15分钟）
*每人一券，身高1.2米以下儿童谢绝入场
*演出票一经售出，不退不换，敬请留意。